這是個艱難的選擇，馬空成眉頭微微一蹙，心思迅速地電轉起來，自己剛剛分到派出所才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並沒有作出什麽大的成績，不過是巧合的幫朱海超解圍了一次，不過是體現了一下急智和基本的政治素質而已。

就算是姜昕想要重用自己，起碼也要等到自己在觀音鎮做出一番成績才能夠服眾啊，況且現在的陽縣常委會並不是他姜昕的一言堂，那麽這樣一來他的用意是什麽？

考驗自己，馬空成的心裏迅速地浮現出這個念頭來，是不是姜昕想用這樣一句話來考驗自己？考驗自己是不是有足夠的耐心，是不是足夠的沈著，是不是有足夠的自知之明？

馬空成眼角的餘光瞥見姜昕的臉龐，他依舊是那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馬空成心裏十有八九能肯定，這不過是姜昕試探自己的一個誘餌罷了。

試想，一個縣委書記要用人，還用得著跟一個初次見面的部下商量？直接提起來用就是了。

姜昕也不急著催馬空成回答，筷子挑些青菜大嚼起來，兩眼突然轉向馬空成，眼睛裏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

“多謝書記關心，我現在只想立足基層，把觀音鎮的治安工作徹底整治好，雖然只是個派出所所長，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敢說，但是確保觀音鎮的長治久安從上班的第一天就是我孜孜以求的目標！”

馬空成再次起身微微躬身說道。

“好！”姜昕放下筷子，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誠如馬空成猜測的那樣，他這麽一問也確實是試探馬空成的意思，倘若馬空成欣喜若狂，他頂多讓李軍對他多加照顧，調到縣局來當個科長而已。

有點小聰明，卻不會踏踏實實的做事，這樣的人可以用，卻不可大用，註定不會進入到他心中的那個後備名單。

這個誘惑或許對於一個鄉鎮派出所工作的所長來說的確大了一些，可要成為一個優秀的政治家，踏實，隱忍是必須具備的品質。顯然，馬空成目前的表現來說已經初步地贏得了姜昕的認同。

接下來，姜昕又仔細地詢問了馬空成對於未來如何搞好觀音鎮的綜合治理，保障觀音鎮的長治久安，保護人民大眾的合法權益，以及他下一步如何具體去執行自己的構想等等問題。

馬空成一一做了回答，針對觀音鎮現在出現的問題，他早就在心裏有了思路，所以應對起來井井有條，直讓一邊的朱海超暗暗心驚，莫非這小子早就知道姜書記要來？

又仔細一想，不對，姜書記要來是在快下班的時候才決定的，在通知馬空成的時候自己都不知道啊，難道他真有未蔔先知的能力？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小子決定要在觀音鎮大幹一場了，隨即想起今天公安局裏發生的事情來，再兩下一聯想就明白了。

馬空成這小子是真的準備大幹一場，想必李軍也有他的顧慮，現在那邊正一力想要捧黃貞榮上位，這段時間公安系統自然是風平浪靜的好，大概也是訓斥了他幾句，卻沒有想到這小子的脾氣傲得緊吧，居然敢以辭職來威脅李軍！

三個男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周琴早就去廚房收拾去了，氣氛漸漸地熱烈起來，聊著聊著就聊到公安局今天的事情來。

“小馬，你今天怎麽會這麽沖動呢？當眾給李書記下不來臺啊？”姜昕終於還是將這個問題拋了出來，通過今天他發現這小夥子不是那麽沖動的人，而且善於動腦筋，現在公安局的形勢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他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馬空成一遲疑，心裏猶豫著該怎麽說，雖然下午的短信顯示那邊對他的表現很是理解，這邊再由他親口說出來就未免有點不對了。

姜昕看著他遲疑的表情，心裏明白了十有八九這是李軍跟這小子合演的一出戲，至於馬空成如何應對自己，姜昕露出了幾分興致來，說還是不說，在馬空成來說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姜書記，這事情還是李局親自向你匯報的好。”馬空成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拋出這麽一句話，意思很明顯，我還不夠資格去討論這個問題，你們大人物自己去商討吧。

姜昕一楞，顯然沒有想到這小子居然敢把皮球踢到他的頂頭上司那裏！這一來，他的興趣更甚了，倒要看看這兩個家夥在搞什麽，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將馬空成提到了李軍一個層次。

“餵，李書記，我今天在海超家裏碰到你的得力手下啊，對，就是那個今天跟你對著幹的那個家夥，我正在追問原因打算替你討個公道呢！”姜昕掏出手機給李軍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邊的李軍顯然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遲疑了片刻才道：“姜書記，這小子還算機靈吧，他今天這麽一鬧，就有人開始在局裏鬧騰起來了！”

李軍就說了這麽簡單一句話，隨後兩人閑聊幾句，掛了電話。

李軍推開書房的窗戶，一股凜冽的寒風迎面撲來，令他精神一振，放下手機點燃一顆煙，叼在嘴上陷入了沈思之中。

說實話，今天在馬空成放下配槍的一刻，他自己幾乎都被氣瘋了，這小子居然在這個時候給自己難堪！

隨後當他看見身邊那些人臉上若隱若現的笑容時候，心裏立刻明白了幾分，尤其是聯想到這小子來之前給自己打的電話，心裏更是確定這小子在以這樣的方式幫自己！

下午後來的局務會議上的爭吵，更是證明了這小子演出這一幕的巨大好處，隱居於幕後的人紛紛跳了出來，指責他沒有容人之量，實在不適合當這個公安局長啦！

好個聰明的小子，在不跟任何人通氣的情況下就擅自導演了這麽一出戲，不過，想想也是倘若他事先跟自己通氣的話，只怕效果就沒有這麽明顯了。

留這小子在公安局的確有些屈才啦！李軍輕輕地嘆息一聲，嘴裏叼著香煙陷入深思之中。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姜昕立刻明白過來，馬空成這小子是看準了局裏的形勢並不明朗，到底是哪些人在蹦跶還不清楚，所以，他就自己跳了出來，以這種方式來點燃公安局這個火藥桶，至於後面的事情就要看常委會上的結果了。

不知道是不是李軍跟他兩人商量好的，商量好的話，他應該不會把球踢到李軍哪裏。應該不是商量好的，否則的話，以李軍的脾氣也至於在公安局裏發怒成那個樣子。

不過，沒有商量的話，這個馬空成不僅僅會察言觀色更是主動想到了辦法，這可就不簡單了，這已經有了大將之風啊！

李軍在電話那邊說了一句：“自作主張！”

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姜昕也沒有說話，只是將電話放在耳邊，聽見李軍說的那四個字之後，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來。

果然不出所料，這小子的確有大將之才，真是感謝部隊啊，給他送來這麽一個好苗子，只要略加培養就立即能使用的啊，他現在缺的就正是這種苗子啊！

“嗯，小馬，你的計劃很好，在實際工作中還有什麽困難？”姜昕略微思索了一番，終於還是壓抑下給他挪個地方的想法，古人都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呢。

馬空成心中一動，想起了所裏的種種困難，表面上他跟李軍已經鬧翻了，這向局裏開口要錢的事情如果有縣委書記過問的話，正是名正言順。

當下，就將所裏面吃飯的問題提了出來，末了還補充道：“姜書記，我們也想自己弄個食堂，兄弟們上山下村的回來也能有口熱飯吃啊，尤其很多人還要靠工資養家糊口，所以就只能買兩袋泡面隨便糊弄一下肚子了。”

“嗯，這個問題我來幫你們解決，怎麽能讓基層的同志吃不上飯呢，你們專心去幹你們的工作，海超，你記一下，明天給公安局許春陽局長打電話，讓他解決這個問題！”

“那就謝謝姜書記啦！”馬空成喜形於色，今天想不到給縣委書記留下個好印象，更是解決了所裏面多少年都沒有解決的吃飯問題，想必自己現在說話比唐明清管用了吧，這下回去再沒有後顧之憂啦！

“小馬，你年輕腦子好使，有個問題幫著想一下！”姜昕眉頭微微一蹙，終於還是決定廣納言路，也算是對這小夥的一個考驗。

“嗯！”馬空成點點頭，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都興奮得有點走樣了，不過姜昕並沒有註意到。

朱海超立即明白姜昕想要問的是什麽事情了。

“縣委李清書記想要在常委會上提出主管政法的副書記不再擔任公安局長一職，你怎麽看？”姜昕看著馬空成的眼睛，輕輕地說道。

“按照常規來說，一般都是主管政法的副書記擔任公安局長，這樣公安局的級別就提了半格，當然這也是公安系統的重要性的體現！”朱海超適時的說道，他知道馬空成不過剛剛進入仕途不到一個月，可能對於這些常識性的東西不大清楚，所以這才出聲提醒。

“既然常規，那也可以不按這個規定。姜書記，那現在力量對比呢？”馬空成略一思索，就順口問道，他知道姜昕的手裏的反對票應該不到一半，否則的話，他也不用向自己征詢意見，可他還是要知道力量的對比。

“十一個常委我們只有五票！”朱海超替姜昕回答，作為縣委書記一年了都還沒有掌握常委會上的發言權，這對姜昕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光榮的事。

“兩個辦法，一個是提高我們的票，一個就是讓他們內部自動放棄這個提案！”馬空成摸了一下鼻子，似乎這個動作能帶給他靈感一樣。

姜昕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馬空成，想知道他到底能想出什麽辦法來。

“增加我們的票數這個辦法可以否決，那麽剩下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動放棄。”朱海超接著說道：“可具體怎麽做呢？”

他宛若一個好奇的學生一般的問道，馬空成初見他的那種深沈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副心急若焚的模樣。

馬空成一楞，老朱不是挺沈著的嘛，怎麽這會表現得如此的不穩重？

眼角突然看見姜昕的身影，心中頓時對老朱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樣為急領導之所急的下屬，領導如何能不重用。

心裏暗暗感嘆一聲，這仕途之上，自己要學習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姜書記，現在要做最壞的打算就是，公安局長就算真的給了那邊，我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盡量削弱公安局的職能，能換別的部門上，絕對不用公安局。”

姜昕眼睛一亮，對啊，只想著保住李軍的公安局長，卻沒有想著向相反的方向努力，年輕人果然是好想法啊，不過，看他的表情似乎還有更厲害的一手，從衣兜裏掏出一包煙扔給了馬空成。

“謝謝姜書記！”馬空成接過煙，正要解開給姜昕一支，卻見姜昕搖搖手，又掏出一包已經吸過的，掏出一支來給他和朱海超一人扔了一支。

“恰好三支啊！接著說下去，我知道你還有後手！”姜昕呵呵一笑，將手裏的煙盒扔下，朱海超已經點燃了打火機湊了上來。

馬空成在兩個領導點燃之後，自己再點上一支接著說道：“後續接著要做的就是放出風聲，公安局長可以不由主管政法的副書記兼任，當然前提是公安局級別必須降半格，降為科級單位，這麽一來，公安系統內部的所有部門都相應的往下調，那麽他們必然心裏不服的！”

“好！”朱海超用力一拍大腿接著說道：“這樣降低了半格，權力也減少了，公安局內部必然就要先鬧起來。”

“這個辦法不錯，而且沒有常委兼任的公安局是正科級單位這本來就是應該的！”姜昕也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來。

這小子真不錯啊，撿到寶了，還好沒有被李清發掘了過去。

“姜書記，還有更狠的一招！”馬空成適時拋出一顆重磅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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